像一场难逃的噩运，李灿生命的长度因癌症被医生量化为5年。当这个如保质期般的数字一点点拖着她生命终点时，没人知道她究竟承受了什么…… 拿到宫颈癌晚期诊断书时，周围的喧嚣瞬间全无，人来人往的医院突然只剩下李灿一人，恐惧使她双腿发抖，第一通电话打给了老公。当她大哭着说出一切，对方却并没有预想的那么惊讶，只告诉她检查不一定准确。这一天是2010年8月18日。 事实上，过去的半年里李灿就一直感觉身体不舒服，47岁的她以为是更年期在，压根没在意。而几天前，她也曾来过这家医院，看到做一次活检需要780元，想到儿子马上要考大学，她觉得太贵，硬是没舍得。 那天挂断老公电话后，李灿又打了几通电话，她不记得跟哪些人说了什么，只记得后来是朋友送自己回的家。 浑浑噩噩直到晚上9点多，她才意识到窗外正下着大雨，越下越大的雨让人感到沁入心脾的冰凉。突然，老公说了句“早点睡，明天还要去医院”。淡淡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积蓄在体内的委屈和不满，李灿爆发了。开始连哭带喊地“算总账”，歇斯底里的声音盖过窗外的雨声，回荡在大院里。丈夫反复劝慰着一句话：“你声音小一点、小一点。” 推进手术室那天，老公轻颤着拍了拍她的脸说：“老婆你别怕。”她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指向10点20分。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手术，两次病危通知，再次醒来是另一个清晨，李灿挺了过来。无以言表的巨痛却接踵而来，得她整夜无法入睡。“疼得大小便失禁在裤子里，喝一口水像喝下一把刀子，顺着嗓子一直扎下去，还没到胃里就又吐出来。”她说，那段般的生活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“死”。“有死的心，根本没死的力气。什么死的办法都想了，想从手上找个戒指吞下去的力气都没有。” 实在痛得没办法了，李灿用最后一点力气，把头一下下向墙上撞去，婆婆只得一只手护着她的头，另一个胳膊死死地把她抱在怀里。“我哭婆婆跟着哭，抱着我不停发抖。” 前段时间，老公参加完单亲同事孩子的婚礼，喝了点酒，回到家突然半跪在李灿面前哭着说：“如果给我90年寿命，我情愿折寿20年，让你多活20年属马的今年多大多陪陪我，我不想儿子结婚时没妈叫。”那是她第一次见老公流泪。 “一起生活了20年，没生病前我们各忙各的很少互相惦记，‘冷战’起来十天八天不说话，说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。”李灿说，患病后老公才把工资交给她管，电话多了，关心多了，也愿意陪她了。 天慢慢亮了，坐回客厅的沙发休息片刻，李灿吃下一大把药。除了自己的一份低保，全家每月两千多元的收入，全部来自患有腰椎间盘突出的老公打两份工维持。每月其中的一半寄给外地上大学的儿子，剩下的再一分为二，一半买药一半生活。“买药比买粮食积极，每月拿到工资先去买药。” 为供儿子上大学，她现在只做腹部放疗的保守治疗，虽然针剂治疗更有效，但为减少支出，她全部换成三种常规口服药片，费用每月控制在500多元，且不再允许家人借钱为她治病。 “这种病不是花钱就能治好的，身体健康的人没法体会那种感受，感觉一下把家拖垮了、毁了，两年多的治疗已经花了十几万元，朋友亲戚给的、借的钱不计其数，给整个家族带来太多负担，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。”身体上的痛苦慢慢减轻，上的痛苦才真正让李灿感到恐惧。“无底洞”似的治疗费用令她一度焦虑不安，更难受的是花钱无数，病情却仍在恶化。 2011年6月，经检查发现癌细胞已转移至肺部，李灿开始咳嗽、。她让远在江苏的父母再次来到，说出放弃化疗的打算：“这个决定是我做的，你们不要难过，我过得很幸福很知足，公婆把养老的钱都拿出来给我治病，特别是婆婆对我很好，很多人连婆婆的一碗饭都端不上，我的婆婆70岁了还天天伺候我，如果我不行了你们不要为难他们，多帮我还点欠债。” 没想到临近高考的儿子执意反对，哭着说：“如果没有你，我怎么办？大学不读了，我先去打两年工赚钱给你治病。你哪怕病着在家里躺着，我也是有妈的人。” “他的前途比我的生命更重要，即使放弃生命也要供他上学。”于是，李灿选择在家保守治疗，并向儿子隐瞒了一切。两人约定：一个在学校好好读书，一个在家里好好养病。 儿子考上了大学，李灿也出院回家，却不愿见人。每回走在家属院里总是远远地绕开熟人，她怕极了回答别人关于病情的问题，哪怕是“怎么样？好点没？”的问候，听来也极其刺耳，还会不由得哭出来，觉得自己太委屈。 “那时在做化疗没有头发，门也不愿出。”一天有人敲门，李灿以为是婆婆来了，打开门是口普查的工作人员，对方见她光着头一脸憔悴，“哎哟”了一声，吃惊地往后退。人走后，她放声大哭了一场。 “人人都说我坚强，其实他们不知道我用很多东西扛着这两个字。如果每天把自己的病痛表现出来，家里的其他人怎么活？”哭过之后，李灿总用儿子来“疗伤”。 “只要他回来我总是用最好的状态面对他。他学上好了，对我的病比吃药还管用。”她要求儿子要在大学，要多参加活动，还要读双学位。最好谈个女朋友，能带到家里来看看。她想，以目前的状况，明年应该可以再挺一年，如果还能挺一年就能看到儿子工作。再大胆想想，最好能挺到看儿子娶妻生子。 怕李灿寂寞，儿子临走时给她申请了QQ号，加入了几个外省抗癌QQ群，因为拼音不好，大多时候她只能看病友们跟主治医生聊病情。特别想聊时，她用手抄的一份幼儿拼音读法，对着键盘一个一个地打字。 如今，儿子已经上大二了，李灿不再怕见人，时常跟同样患癌症的邻居交流病情，只是邻居只了半年。那天清晨，她扒在自家窗户上看到院子里邻居的灵棚，看着他的孩子跪在那里的单薄身影，想像着自己的葬礼，她仿佛看到自己泣不成声的儿子。 晚上，她在QQ空间里写下这样一段话：昨天看到邻居的灵棚，心中无限悲凉，同是癌症，无非是部位不一样，20天前我们还共同探讨化疗后的痛苦和现在的病情，昨天他却走了。悲凉，无限的悲凉，对死亡的恐惧又一次着我，倍感生命之短。看到那个悲伤的孩子，我想到了我的孩子。我希望在生命的临界处，乐观、坚强地生活，让我的孩子少悲伤一天。 边听新闻边打扫卫生，是老公走后的“固定工作”，拿不动拖把就用抹布擦地，弯不下腰就半蹲着扫地，李灿想尽办决病痛带来的任何“不便”，但常年的病痛已令她动作缓慢且无力，不时还要用双手敲打两侧胯骨缓解疼痛，每工作10分钟停下来休息20分钟。 生病前，李灿一直在餐饮行业做大堂经理。生病后，体力下降什么也做不了。她说，突然之间成了“废人”，觉得很茫然，像极了高速旋转的陀螺，刹那失去旋转的能量临近倾倒。 环顾眼前，这套借来的40多平方米的两居室，尽管狭小但温馨整洁，小到桌布大到窗帘都是偏暖色调，挂在墙上的十字绣，家里的各种陈设透着女主人的品位和灵巧。几盆绿植和鱼缸里游动的小鱼，更带给这个家些许生气。 “现在的孩子比较脆弱，提前说让他思想上有个准备。”2012年初，李灿避开老公，向放寒假回家的儿子交待了后事。 “咱们就像坐在一列火车上，只不过妈妈要提前下车，你要继续往前走。今后无论你的生活还是你爸爸的生活都需要人照顾，如果你爸爸再婚希望你能理解，不要给他找麻烦。”这些话李灿内心里酝酿了很久，说出来时却异常平静：“你要学会坚强、学会接受，我那点不多的养老金留给你，以后紧急时能派上用场，还有一些简单的首饰留给你做纪念。” 其实，李灿早已为那一天的到来做好了准备。“从里到外都买好了，也不知道是冬天还是夏天，不喜欢寿衣店的衣服，就选了玫红色的千禧服、深咖色的裤子。”说起为自己准备的后事，李灿像是在说别人一样平静，她把哀乐定为闵南歌曲《家后》（意为老婆）。遗照是张旧照，照片中着红色毛衣的她满脸笑意。她说，比起那些意外死亡的，已经很幸运，至少能按喜好准备。 最近天气转凉，站在阳台上摆弄花草，一缕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李灿身上，染过色的短发立马出抢眼的暗红色。爱漂亮的她生病后的第一个春节，就给自己新长出的“毛寸”染了红色。复查时大夫都惊讶于她不要命的举动，她却说挨过一年就是，不打扮得漂亮点怎么行。 两个月前李灿又摘除了胆囊，但从外表很难看出她的异样。没事时，她喜欢出门逛逛。“出门也是没有目的地走一圈，跳不动舞可以站旁边看，商场的好衣服没钱买可以试，那也挺高兴。” 每次出门，她要坐公交车走得远一点，哪怕去菜市场也会到离家四五站地的地方，分两次买菜和买肉，一是可以逛两次，再者也提不动。 “病了这么久虽然失去了健康，但换回来很多东西，身边的家人和朋友全心全意地照顾我、鼓励我，我变得不计较了、豁达了。有时想如果别人这样，我能不能也做得这么好。”想着自己有一天不在了，难免有些伤感，但李灿说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珍惜生命，特别怕死。 这段时间她又有了新想法：“我想捐献眼角膜，可以永远看着我的孩子，看看我的家人。”她笑着说：“老公不同意，还反问我‘你下辈子不看我了吗？’我说不看了。”后半句话李灿没说出来，她在心里：我一直把你记在心里。 本文由来源于325棋牌 325游戏中心唯一官方网站 |